直播备考的年轻人：“我们互不干扰，又互相陪伴”

　　自习是一个人的事吗？不，你需要陪伴！

　　“我们互不干扰，又互相陪伴”，这种氛围感，就是直播自习在年轻人中火起来的原因。

　　清晨7点半，洗漱完毕的大四学生小杨像往常一样坐在书桌前，点开B站直播区，找到一个名为“阿酱喔-”的账号。阿酱的自习直播刚开始不久，画面里，她正在调试桌面上的平板电脑；画面另一端，睡眼惺忪的小杨从书架上抽出一本黄色封皮的《考研政治冲刺8套卷》，强打精神开始复习。

　　“阿酱喔-”的直播页面左边写明了她今日的复习计划：7点至9点，背书；9点至11点半，西综（西医综合）；11点半至12点半，政治……舒缓的轻音乐配上干净整洁的桌面和不断翻动的书页，阿酱的自习直播间陆续有观众进入，观看人数在上午11点突破1万。就读于广州大学城某高校的小杨告诉记者，疫情发生期间学校的出入管控非常严格，为减少不便，这学期她选择居家复习考研，而B站up主“阿酱喔-”就像她的“云同桌”：“即使不在学校，也有和朋友互相监督、互相陪伴的感觉。”

　　11月10日上午11:13，“阿酱喔-”直播间观看人数达到1万。

　　考公、考研时间将近，陪伴式“直播自习”盛行

　　近日，国内各高校陆续公布2022年考研报名人数，相较2021年的数据增幅明显。其中，我省深圳大学、华南农业大学、广东外语外贸大学的研究生报考人数均创新高，同比分别增长了42%、40%和24.9%。此前公布的数据显示，今年的国家公务员考试报名人数首次突破200万，较去年同期增长51.4万，同样创历史新高。

　　如今，“考研党”和“考公党”纷纷进入备考冲刺阶段，考生们艰苦复习之余，也希望通过网络结识有相似考学目标的朋友，互相鼓励，共同进步，陪伴式“直播自习”应运而生。B站CEO兼董事长陈睿在一次公开演讲中表示，2018年B站直播时长最长的品类就是“陪伴学习”，共计146万小时：“一个人写作业是很孤单的，如果你开直播看别人也在写作业，那么你觉得自己不是最惨的，其他人也在写。”

　　记者了解到，B站账号“阿酱喔-”的运营者阿酱是一名临床医学专业的学生，今年二战考研，全天候直播自习的初衷是减少玩手机的时间，希望通过网友的监督，养成按时复习的良好习惯。阿酱表示，自习直播对观众来说也是一种鞭策：“想懈怠的时候看到主播还在学习，他们可能会有愧疚感。”今年6月直播至今，阿酱已累计有3万粉丝。而在B站“陪伴学习”直播专区，像阿酱一样每天直播自习超过10小时的主播不下千名，“二战考取985”“国考加油”“白噪音自习室”等是直播间常见的关键词。

　　B站“陪伴学习”直播专区。

　　阿酱告诉记者，“学习是一件很孤独的事情，适当的陪伴感非常重要。”作为一个自制力不强的考生，如果没有志同道合的研友，她很难坚持夏天顶着烈日、冬天吹着寒风，每天早起去图书馆。开设直播间之后，阿酱的实时“云研友”达到几千人，大家来自天南地北，大部分时间各自专注学习，休息时间则在评论区分享学习进度、学习方法、目标院校等。有时遇到有经验的前辈，还会十分热心地给阿酱提供备考建议。

　　B站学习区另一位主播“筱夕茜”正在备战公务员考试。今年5月，她“试水”考过一次事业编，因复习时间不足，成绩不高，与家人和男朋友起过一些争执。筱夕茜告诉记者，她开直播是一气之下的偶然决定，意在向家人证明“你看，我真的有好好学习”。出乎意料的是，筱夕茜的自习直播渐渐得到B站网友的关注和支持，至今累计有4200余名粉丝，日均观看量保持在3000人左右。

　　后来，筱夕茜建了一个微信“上岸群”，300余名考生每天在群里讨论各自的错题，共同梳理解题思路，总结相关的答题技巧，这样的讨论通常会持续到凌晨。记者了解发现，大家在复习之余还经常转发全国各省市的公务员招考公告，讨论部分岗位的报考率，并给一些迟迟未确定报考方向的考生答疑解惑。

　　筱夕茜表示，以前去图书馆复习，遇到难题只能和身边一两个朋友小声讨论。有时看到朋友很专注，不方便打扰，一道道错题只能囤积。而她的自习直播间和“上岸群”模拟了学校班级的感觉，“上课”时各自安静复习，“下课”后与学习同一科目的许多小伙伴交流讨论，学习效果事半功倍。

　　凌晨一点，“上岸群”里的难题讨论仍在继续。

　　年轻人热衷创造学习“仪式感”，是自律还是作秀？

　　公开资料显示，“直播自习”在2013年起源于韩国，一位高中生在网络平台公开招募观众，立志“从早上6点学习到晚上12点，以全国首席的成绩考上大学”。截至2013年底，该考生的直播间累计观看人数超过16万，不少效仿者自发进行“学习对决”，以学习时长定胜负。若主播一天没有学习，就要在公告栏上进行自我批评。

　　后来，直播学习的模式传入欧美国家，推特、Instagram等平台陆续出现了Study with me、Study account等标签。2016年前后，微博、小红书等社交媒体平台也出现了相关直播，但国内网民接受度不高。2019年，中国青年报社会调查中心的一项以80、90后为主的调查显示，79.6%的受访者看过自习直播，54.5%的受访者曾尝试直播学习，但58%的受访者担心此类直播流于形式，最后沦为一种消遣娱乐。

　　小红书平台上，风格类似的学习vlog非常流行。

　　“很多人追求所谓的仪式感，但学习根本不需要那么花里胡哨。”今年8月，B站人气up主“吃土少女李建刚”发布视频《我为什么不喜欢某些所谓的自律vlog》引发全网热议。视频中提到，在微博、小红书等平台非常泛滥的“自律博主”过度重视形式：精致的妆容、五颜六色的手写笔记、修剪得当的鲜花绿植、小资情调的香薰蜡烛，以及展现“岁月静好”的莫兰迪粉色滤镜都是自律vlog的标配。此类内容同质化严重，不免让人怀疑其真实性：“与其说是自律，不如说是虚假的自我感动，是表演式学习”。

　　视频一经发出，网友对“自律博主”的讨伐声此起彼伏，不少直播自习的主播也遭到“考了两次怎么还没上岸”“有布置桌面和看评论的时间不如多学习”等质疑。B站主播阿酱告诉记者，“表演式学习”并非不可取，她在镜头下的学习效率很高，一想到有几千人督促自己，她连吃东西、玩手机都有罪恶感。

　　阿酱的直播设备和书桌不在一个方向，因此直播时从不露脸，也看不到评论区，画面所及只是她奋笔疾书的右手、写得密密麻麻的笔记、播放着视频课的平板电脑，以及右上角实时滚动的“自律”“坚持”等字样。阿酱表示，“良好的学习环境、妆容等外在因素可以使自己保持舒畅的心情，更有序高效地投入到学习中，这本身没有问题，但什么事情都得有个度。”

　　主播筱夕茜同样表示，直播学习不是作秀，而是借助网络平台为自己和他人营造最合适的学习氛围。她看过很多自习直播，但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“云同桌”。她喜欢听雨声，也希望模拟学校上下课的铃声，“自己开直播最容易达到理想的效果。”

　　B站up主“筱夕茜”穿着睡衣，直播刷题。

　　与时下热门的“带货直播”不同的是，自习直播不需要主播过多的个性化言语表达，大多数主播从来不开麦克风，雨声、键盘声、翻书声等白噪音更容易使观众体会到身临其境的“在场感”。当千百个直播间都播放着类似的背景音，同质化因此发生，但并非坏事。

　　每天观看自习直播的小杨告诉记者：“选哪个直播间、主播是不是作秀其实不重要，我只想在长时间枯燥的学习过程中有人陪伴。”由于近两年疫情反复，居家复习成为大多数考生的无奈之举。没有了学校的氛围感，网络社群成为最合适的替代品。正如主播阿酱所说：“在网络这种环境下，大家都是一起向着不同目标努力奋斗的陌生人。我们互不干扰，又相互陪伴。”

　　【图文记者】项仙君 陈思琦（实习生）

　　【作者】 项仙君

　　【来源】 南方报业传媒集团南方+客户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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